顏浚雖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盡量慵懶和隨意，但情不自禁帶著情感的低聲吟唱和吉他純凈又厚實的音質，從夏至的耳朵直接一路暢通無阻的抵達了內心，就好像一粒種子被風吹了起來，落在了溫暖的土壤下，等待著什麽。夏至也曾在臺上表演過這首曲子，現在和顏浚的比起來，自己的也就是稱之為表演了。

臺下的叫喊聲和熱鬧的人群，讓他完全是在表演，雖然每個人演繹的方式不同，但只有一種表演才是最成功的，那就是能打動人心。

此時此刻，夏至被眼前的顏浚所打動。不管是聽他唱還是看他彈，都悸動陣陣。

夜空中最亮的星，能否聽清，那仰望的人，心底的孤獨和嘆息……

最後一個和弦掃過，顏浚收了聲，頓時覺得夏至有點太安靜。他手掌按住弦試探的喚了一聲，“夏至？”

顏浚只能聽見夏至有些壓抑的呼吸聲似乎在極力控制著什麽似得，但具體的他也不知道夏至怎麽了，語氣有些急。

“夏至？”他又叫了一聲。

“在呢。”夏至說，“太棒了。”他拍著自己的雙手，然後伸手拉住顏浚的手說道，“彈這麽久，很累吧，我幫你揉揉。”

“……”本來顏浚被他拉住手也沒什麽，剛才就拉過了，可是夏至卻一根根的揉了起來，顏浚有些不自在，可是聽到夏至那麽說，這是在心疼自己？可是，彈吉他不就是這樣嗎？再說這只是一首曲子而已，以前練琴的時候比這個還疼，手指被弦蹦到指甲流血的時候都有，夏至不也自己彈琴的嗎？

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，顏浚整個人都有點僵。

夏至揉著他的手指頭，說，“你手怎麽這麽硬，放松點。”

沒法放松！

好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，並且在門外吼了一嗓子，“送餐的！”

“飯來了！”顏浚一下站了起來。

夏至攔著他，“我去我去，別著急。”

“不不，”顏浚沒忘記要自己付錢這事，他把琴塞給夏至，“你幫我收一下，我去。”夏至正想反駁，顏浚補了一句，“聽話。”

“……”聽到顏浚跟著紅豆走到門口，然後送餐的人進來將餐食放好，交代說吃完了打個電話他們就過來取盤子，接著顏浚付錢、找零，夏至拿著琴放在一邊的琴架上，將椅子擺好，“我幹嘛要聽話？”弄好一切，他小聲嘀咕。

“夏至，洗手吃飯。”顏浚洗幹凈手看著夏至還墨跡的沒出來便叫他。

夏至應了一聲，洗幹凈手從桌上扯了張紙擦手上的水，看著盆裏的酸菜魚直嗅，“真香！”

顏浚摸到桌上的筷子，遞給他，“吃吧。”

夏至拿著筷子掰開，將筷子相互刮了刮，然後拉著顏浚的手塞給他，“好了。”

“幹嘛？”顏浚摸著自己的筷子拿起來給他看，“我有。”

“刮了一下上面的刺，免得被紮到。”

其實這頓飯，顏浚沒打算吃，只是陪著夏至，亦或者說為了讓夏至多在這裏待一會兒，本來他吃飯就有些不方便，中午沒人的時候學生幫他叫份飯就走了，他自己可以默默的吃，可以慢慢的，反正也沒人看到，說難聽點塞鼻子裏都沒人看到，當然，這麽多年了，到不至於。可現在是吃魚，顏浚覺得自己沒法吃。

他點這菜的時候，確實是自己想吃了，可現在後悔了。

“稍等一會兒，”夏至也沒等顏浚同意，就拿過他的碗，又夾了點青菜挖了幾勺米飯在自己碗裏，隨後將這碗放在了顏浚面前，拉著他的手扶著碗壁，“你先吃點菜和米飯，沒多少，我給你摘魚刺。”

“不用！我自己可以。”

“沒關系，這麽大一盆，慢慢吃，我好久沒吃了，可要消滅光，晚上沒什麽事宿舍鎖門前回去就行。”夏至一邊說著一邊挑著魚肚子上的肉放在碗裏。

顏浚深知，這個只“見過”兩面的人，替他做這些，明顯有點過了，就算是熟悉的算的上朋友的人，做起這樣，也沒他這麽……理所當然？駕輕就熟？

顏浚心裏有些不爽。

“你挺會照顧人的。”他放下手，沒動筷子。

夏至專心致志的給他摘魚刺，隨口說道，“其實也沒有，反正我吃魚也是要摘刺的，正好一起摘了，這不是就我倆嗎，也不費事。”說完，端起碗將碗裏挑好的魚肉撥給了顏浚，順便給在上面澆了點熱乎乎的湯挑了些酸菜，“你先吃著，小心燙。”

此時香噴噴熱乎乎的酸菜魚，顏浚倒是有些難以下咽了。倒不是夏至讓他窘迫，而是覺得，讓他做到這樣，自己年紀又比他大，實在是，有些無能了。這頓飯雖是他掏的錢，但比起夏至現在做的，明顯不是一會兒事。

“怎麽了？”夏至見顏浚不動筷子。

顏浚心裏堵得慌，明知道自己這樣是無理取鬧，可就是架不住他覺得自己沒用，可對於夏至的好心，他又不想去傷害，“沒。等你一起。”

夏至咯咯笑，“別啊，快吃，趁熱，”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顏浚，“吃啊，我忙活半天給你摘魚刺，你不吃我可生氣了。”

顏浚不想夏至生氣，腦子裏出現了氣呼呼的包子臉，他噗嗤一聲笑出來，“行。”摸著筷子和碗，一點點的夾起來往嘴裏放，那邊的小孩還在提醒自己，小心燙。

心情很覆雜，溫度正好，微燙，味道酸辣鮮美，刺激的心口發酸。這種情緒來回折騰讓他很是心煩意亂，熟悉的情緒，裏面又帶著些陌生，摸不透，猜不出，心裏沒底，就有些慌。

紅豆本來以為顏浚要回家，結果沒回，現在屋子裏全是酸菜魚的香味，紅豆表示有點饞，可是，身為一只導盲犬，責任是很重的，他只能默默過去蹲在顏浚的身邊，沈默的表示抗議。

夏至看夠了顏浚發現了紅豆，“顏浚，紅豆是不是也要吃東西？”

“啊，對！”顏浚差點也忘了，心裏對紅豆簡直內疚，他立馬要站起來，卻被夏至叫住。

“我來我來，你吃。”夏至擦幹凈手，上回刷水盆的時候有看見狗糧，所以很自來熟。

紅豆看見自己的糧準備好，站起來過去吃，非常默默的，顏浚更內疚了，要知道這狗跟他可親，比知己還知己，現在卻因為夏至把紅豆給忘了，不能原諒。

夏至可沒那麽多心思，一頓飯完全都在為顏浚服務，可他一點沒覺得累，反而看著顏浚吃自己給他夾的東西，甚至吃光光後，他高興的不行，比自己吃了還滿足，兩人楞是把一盆魚都吃了，當然，三分之二都進了顏浚的肚子。

顏浚摸著自己略撐的胃，無語。

夏至目光一直盯著，滿足。

“要不要去散散步？消消食？”

顏浚一頓，“你不回學校？”

“你趕我走啊！”

“不，”顏浚尷尬，“沒，只是，回去晚了不太好。”

“關門前回去就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夏至都這麽說了，顏浚還能趕他走不成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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